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，肖翰还没有理出头绪来，他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。他连今天是自己三十岁的生日都忘记了。他想，他妻子怎么会没给他寄贺卡呢？他抓起电话打通他在青岛的家里。他妻子是大学里的讲师。中午应该在家。电话铃响却没人接。他心情烦躁不停地挂电话。后来他听到妻子来接电话，话筒里气喘嘘嘘的。
“怎么搞的？我生日你也不寄贺卡，也不打来电话。虽说分离了三年多，可毕竟还是夫妻呀。”
“你先别发火，我刚进门。生日贺卡早就寄出。准是邮局给出了问题。今早八点我给你公寓打过电话，你没在。我刚从医院回来。妈和女儿都病了。我们都祝你生日快乐。你近来好吗？”
“我的一个梦又圆了。我已调到业务部门，要参与一笔很大的中国业务。不过对你也要保密。”
“不说我也知道，是中国企业到海外融资的事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“凭推理呀。今年国内企业都在忙上市，搞融资。A股B股都有限额，要排很长的队，所以就想去国外融资。别忘了，我也是学财经的。你又在叹气，还有什么烦恼？”
“你帮我出个主意。我脑子全乱了。一个是公司的董事长，一个是我信上告诉你的女律师露易丝，我只能选一个。别问为什么，只告诉我选谁？”
“当然选老板了，他给你开工资呀。不过，露易丝曾帮过你大忙，没有她，你还在餐馆打工呢，总不能忘恩负义，不要朋友呀。照我看，两个都不能丢。”
“我也这么想，可没办法呀，肯定要丢一个。”
“你自己拿主意吧。我最近老是梦见你和一个金发大眼睛的女人在一起，又亲吻，又做爱，还生出一个混血儿，样子怪怪的，很吓人。”
“别瞎猜了。我同露易丝只是好朋友，搞不好今晚就吵翻了。这里人可不讲情面，说翻脸就翻脸。大鼻子和我们就是不一样，我想适应着融合进去，可是很难呀！不说啦，问妈和女儿好。你多保重。”
“你也保重。爱你，想你。不知何日才能团圆。”
他挂上电话之前，对着话筒吹嘘了几声，他听到对面也传来同样的吹嘘声，那是他们说好在电话里亲吻的意思。他们分离的三年多就是靠着这样远距离的电话爱情来维系着。
差两分十二点，肖翰下到公寓的大厅。露易丝已在等他。她换去了西装，上身穿着红色的衬衣，下面穿着奶油色的宽松裤子。
“我用了三分钟，你用了三个小时，总该想好了吧！”
“我还没想好。露易丝，我绝对不想失去你，可我也不能背叛爱德华呀！”
“原来你还是想走中庸之道。我早就告诉你就像黑与白一样，没有中间的灰色可以选择。有失去才有得到。干脆挑明，你到底要怎么样？”
露易丝忍不住吼叫起来。她把肖翰拉到公寓外边。那里有一个小花园。夜深人静，一丝凉风吹来，树叶发出轻微的哗哗响声。
“丹尼，你古板、固执到了极点。你告诉我你所谓的机密，你也没遭受任何损失，我们不过是平等而已，这并不意味你背叛爱德华呀！”
“露易丝，你不明白，我的确是绝对信任你，但我不能向你泄密。”
“中国人不能太聪明。你不能一手拿着矛，一手拿着盾，又说你的矛最尖利，又说你的盾最坚固。你既然问我，我就让你拿你的矛刺你的盾，看看什么结果。”露易丝大声地吼道。
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。夜色越来越深。
“丹尼，拿出勇气来，再拖下去，我会受不了的。我宁愿看你现在表态。”
肖翰走近露易丝，把双手搭在露易丝的肩上。他第一次这样做，他想用这来掩饰他内心的痛苦和软弱。
“请你原谅我，我不能背叛爱德华，这笔业务是我长时间的梦想，我不能让它破碎。”
“你给我滚开，你这讨厌的山东人。我恨你，恨你，恨死了你。”
她推开肖翰的手，说完转身跑到花园里的一棵松树前，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。
肖翰上前安慰她。
“滚开，你这个不通人性、不懂人情的家伙。”露易丝吼道。
一辆汽车在花园旁的马路边停下来。方丹从报社回来。他跳下车，跑向露易丝。
“怎么？他欺负你了？露易丝，你浑身都在颤抖。”（九）
